芒砀 第十二章 蒋干
枯燥的蹲守，我和李山已经很习惯了。我们四个小时换次班，即使夏天白昼很长，也能睡得很好。
李山在我监视的时候，往往精力充沛地折腾那支狙击步枪，我让每天来做支援和交通的蒋干带他出去校了校枪。
他回来告诉我枪很棒，不用怎么校，“这枪崭新，厂里校得很舒服。就差开枪了。”李山兴致勃勃。
第二天是陈峰替我跟李山拍档，我去机场接人。当我带着两组手足来到别墅时，北燕过来告诉我蒋干带来消息，陈峰让我过去：“有急事。”
我满怀不舍地看北燕家送来的满桌子好饭，换了身衣服，和两组兄弟告辞，让蒋干把我送到剪淞桥。工地上已经开不到乌达克的身影了，他正忙着画图呢，他那个枪伤胳膊的伙计整天吊着胳膊帮他，我以为俩人就想赶紧完事回家呢，老钱告诉我捷克人要是发了狠劲，干起活来很是认真拼命。
乌达克已经决定跟到底了，你看胆子大的不仅是我们。我扫了眼工地门口的卫兵，找了辆黄包车往虬江路赶。
我到监视点时陈峰忙叨叨地告诉我：“人果真过来了。”
“在哪？”
“从北边过来的，”陈峰指李山要过去潜伏的丘陵，“他们在丘陵北边折腾了好一阵子。”
果真沿着虹口港那条河登岸啊。
“就是测绘那帮人？”
“不止，有兵。”李山告诉我，“没端长枪，但是明显不是文官。俩测绘仨保卫。”
我和陈锋大眼瞪小眼，这跟抓贼一样，知道有贼是一回事，真看到贼，要抓可不是简单的事。
“咱们以为在自己家，人家也觉得在自己家呢。”我笑。
“你想怎么着？”陈锋耍滑头。
“我不想怎么着，想什么来什么，那就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呗。”
“怎么干？”
“犯我强汉，虽远必诛。”我掉了句书包。
陈锋笑：“要不我请示请示。”
“他们杀乌达克你猜请示没请示？”我一听这个就急了，“你们这帮党务人员，弄起自己人来如狼似虎，干起外国人就量中华之物力，结与国之欢心。只要当你是个老佛爷就恨不得跪舔一圈，你当你是联合国呢。”
陈锋不笑了：“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，我有授权保证电厂建设顺利进行，那就是凡是让电厂建设不能顺利进行的东西，都要干掉呗。”
“装吧。”
陈锋平静地看我：“哥们，我早就盼着有一天能痛痛快快地干他们，我孤身前来跟你搭伙就是想着能有这么一天。”
“这才是汉家好儿郎。”
我们让蒋干把车开过来回别墅，还没找呢野鸡就进笼子了，这样的运气不用简直对不起老天。
老板见惯不惊地给我们送行，我告诉他房间好好留着，过阵子我们还来。陈锋看我睁着眼说瞎话还很不适应，我告诉他不仅仅他们这帮特务会搞清洁，但凡留了影子就得时不时吹吹风。
来得伙计果真没客气，一桌子饭吃得干干净净，被北燕赶去房间睡觉了。我到了又把他们折腾醒，一起下楼看地图。
事情很简单，我看看陈锋，说：“两个测绘的最好都抓到，最少要抓一个。其他的都消灭掉，而且要干净地灭掉。现场文书一张纸都不能少，都得弄回来。
“接着是运输和关押。这个由蒋干和陈锋负责，找个仓库就行。
“两个组就行，一个组休息。
“审讯我和北燕负责。”
北燕提醒我需要一个日语翻译，陈锋萌萌地看我：“不需要，我就行。”
我让李山安排围捕事宜，和北燕陈锋蒋干到楼上拿了张纸继续做图上作业。
我提醒蒋干陈锋找的关押地点一定要干净：“就当是一次纯粹的绑票，完事后绝对不能被追溯。”
北燕看着我兴致勃勃的样子，撇嘴：“在上海打仗过瘾的吧？”我说可不是，天天好吃好喝的再不活动活动该长胖了：“晚饭吃啥？来份油爆虾？还想吃红烧鲫鱼。”
“您这一会老正兴一会老八样，我们家厨子但凡差一点，就能让你折磨死。”北燕虽然很不高兴，还是叨叨着下楼打电话去了。
“你知道一战是怎么打起来的吗？”陈峰一看箭在弦上，还是有点害怕，“咱们这可比萨拉热窝刺杀狠多了。”
“这世道要是讲道理，街上就没打架的了。能动手就别吵吵。”我有点不耐烦，战士就讨厌临战磨叽的主，“中国有个很不好的传统，一帮文人战国时胡乱投靠，靠嘴皮子混饭，觉得一张嘴一支笔就抵得上十万雄兵，那纯粹是扯淡。
“打内战一个比一个狠，说起外交一个比一个怂，不就是这么惯的，你拿一张嘴想忽悠人家的军队，拿心眼当枪使，当人家是傻子自己就先当了白痴。”我苦口婆心，“这种人不知道什么是亡国灭族，说着说着自己就先当了汉奸。”
“别当你是文人，文人的底线你摸不透。哪次外族入侵这帮孙子不还是当他们的大臣，毁人一辈子不带累的。”
陈峰直起腰：“你说得对，信别人是因为不信自己。”
“壮士一怒，血溅五尺。跟外人你要是怕死就死得更快。”我拍拍陈峰的肩膀，“别想那么多没用的，干事得学项羽，学刘邦早晚让人灭了族。”
“知道为什么日本人敢欺负我们吗？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再脏他们也敢切腹。”
陈峰笑，写了个地址让蒋干出去办事，然后冲我说：“叨叨这么多，不就是说武官不怕死，文官不爱财吗？”
“你看你看，什么都让老祖宗说了，咱们还能有什么追求。”
北燕上来听我这么说，笑，“我觉得咱们这次怎么都赢。”
我和陈峰都看她。
“你看咱们不是有蒋干吗？蒋干盗书呗。”
“看没看过三国看没看过三国！”我和陈锋异口同声，“没看过小姑娘家家的不要乱说！”
